在时髦的水处理行业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本土公司匹敌通用电气们的诀窍
时间：2008年04月21日
媒体：环球企业家
记者：鲁伟
无际的大海，凯文·科斯特纳站在小船上，疲惫而饥渴。他转过身去，向一个玻璃瓶子小便，然后，通过一个奇形怪状的设备，过滤成了饮用水。
科幻电影《未来水世界》中的镜头无意中触及了一个体量庞大的商业模型：把主演凯文・科斯特纳换成13亿人，将大海换成400座缺水的城市，那个奇形怪状的污水过滤器可以创造多少财富？也许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，但可以用做参考的数字，即“十一五”期间中国在供水、污水处理、中水回用和排水、水污染防治等方面的总投资，预计将超过1万亿元人民币。
在这样一个庞大而时髦的“绿色市场”，通用电气、陶氏化学、西门子这样的跨国巨头早已开始直接和间接地布局：2007年6月，陶氏化学收购中国浙江欧美环境工程有限公司；2006年3月，通用电气出资7.6亿美元收购了膜技术“鼻祖”级企业加拿大泽能环境工程有限公司；更早的2005年，西门子收购了水务巨头美国美净公司。西门子工业系统及技术服务集团中国总经理林汉威在收购后表示，“（西门子）选择了14个水资源贫乏的国家加大投资力度，中国就在其中”。
对这些公司而言，他们看中的不是用电影中想象出来的设备过滤污水，而是采用膜生物反应器（mbr）技术——相比传统的污水处理技术“沉淀池”，mbr技术出水的水质标准更高，可以直接作为新生水源。这意味着在新技术面前，他们可以做到更方便和快捷地处理污水，并形成了一定的技术门槛。
但在中国市场，实际情况却是，唱主角的不是通用电气、陶氏化学或者西门子，而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公司——碧水源。在中国有近六成的大型mbr废水资源化系统工程被碧水源收入囊中，其废水资源化工程总能力达到了1亿吨／年。
而且更为关键的是，经过数年的研发，碧水源已经掌握了mbr的关键技术，能够提供完整的废水处理ag亚洲国际厅的解决方案，不用成为跨国公司的下家或者二级供应商。2007年，碧水源的净利润已经达到7000万元。不过创始人文剑平在成绩面前还是略显拘谨，“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”，他对《环球企业家》说。
“赔本赚吆喝”
文剑平的谨慎也许同他的专业背景有关，在中国读完林业本科和生态环境硕士之后，文赴澳留学，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攻读博士学位，方向是市政工程水资源管理。2001年博士毕业时，文剑平决定创业。此前悉尼奥运会上，悉尼采用mbr技术处理污水让他深受启发，他认定在中国污水处理也会像西方一样流行开来，而mbr技术是最好的突破口。碧水源由此诞生。
文剑平与清华大学开展合作，从一开始就试图掌握mbr的关键技术，文的想法是，那么多技术都是发达国家领先，中国在mbr技术上领先一次未尝不可。从碧水源成立之初，文剑平就在研发上投入了大量资金——这对当时保守的污水处理企业来说是一个足够大胆的举动，却让新锐的碧水源在众多的污水处理企业中脱颖而出。
从工作原理上看，mbr技术并不复杂：污水经过超高浓度的微生物分解后，采用孔径只有0.1－0.4微米（相当于头发丝的几百分之一）的中空纤维膜进行固液分离，清水再经过臭氧消毒，最后形成水质和生物安全性很高的优质再生水。因此碧水源的研发进展相对顺利。 真正的困难来自于mbr技术的市场推广，因为这需要解决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问题，让其愿意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来处理平日被忽视的废水。以一个处理能力10000吨／天的工程为例，传统废水处理工程的建设成本为1500－2500元／吨，而采用mbr技术，则需要花费2000－3000元／吨。
为了打开局面，碧水源只好采取一个类似“赔本赚吆喝”的策略：先推出示范项目，然后再收钱。碧水源成立当年就选择了风尚国际——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一个小区作为第一个示范项目。此后，又一口气在北京宝辰饭店、北京世豪大厦、北京贵宾楼饭店、北京长峰假日酒店以及北京中关村西区等地做了一系列示范工程。
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，凭借mbr技术强大的净水能力，碧水源很快打开了市场，2003年销售额突破1000万元。而碧水源通过示范项目进行推广的策略，也迅速成为行业惯例，现在几乎所有污水处理企业都通过做示范工程来推广mbr技术。
不过，直到2005年之前，碧水源取得的项目都还是中小型废水处理项目，它迫切需要一个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示范工程，将其带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。从2003年开始，碧水源有意识地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有影响力的示范工程，最终选择了密云水库。由于密云水库是北京主要水源地，“（项目）成功的话，其示范效应可想而知”，文剑平对《环球企业家》说。
但是拿下密云水库项目远比拿下北京一个小区的项目要困难得多，碧水源不仅需要说服包括密云县政府、密云县发改委、北京市水务局、密云县水务局在内的多个政府部门。与此同时，那些传统的废水处理企业也在这个过程中深挖沟壕进行阻挠，它们“恨”mbr技术，企图使一切保持原样。最终谈判持续了两年时间。2005年6月，碧水源终于夺得了中国最大的mbr污水资源化工程：密云再生水厂项目。
一年之后，密云再生水厂正式投入使用，这个每天能处理4.5万立方米废水规模的工厂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在运行mbr技术工程。它不仅解决了密云水库的水污染问题，同时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——大量房地产商趋之若鹜。迄今为止，密云再生水厂吸引了上万人参观，这其中就包括来中国参加国际水协（iwa）第5届世界水大会的80多名污水处理专家，以及竞争对手法国威立雅的污水研究主任。
关键时刻
另一个对碧水源起到重要作用的人物是常务副总经理何愿平。拥有工学与金融学双硕士学位的何与文剑平相识已久，1990年代初期，他们同在中国科技部社会发展司环境处任职，因为同是湖南人，两人在同事的基础上又多了一层老乡的关系。当文剑平去澳大利亚念书时，何愿平则选择了去新西兰。2001年回国后，何愿平就接到过文剑平的电话，邀请他到碧水源工作。但是还处在草创期的碧水源显然没能吸引何愿平，他选择进入北大方正投资公司，后来又进入安联投资。2004年，当文剑平再次邀请他加盟的时候，他没有再拒绝，虽然他认为当时的碧水源还是“太小”，但做了几年投资工作，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创业项目的何愿平“自己也想出来做点事了”。
何愿平的第一个作用是帮助融资。“我看中的公司，投行们自然会关注。”他说。很快，包括idg、高盛、西门子、红杉、凯雷在内的20多家风险投资商迅速向碧水源表达了投资愿望，“都是主动来找碧水源谈的”。最终碧水源出人意料地接受了两家中国公司——上海鑫联创业投资管理公司和云南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各2000万元的投资。“我们经过反复地考量，认为碧水源还是更适合在中国发展，所以引进中国的投资。”何愿平解释。
相较于国外公司更好的科技和尖端的设施而言，对于中国市场的“知根知底”确是碧水源的长处。由于mbr技术处理的水质比传统技术更高，所以一些对水质要求高的区域成为碧水源的主要目标市场。比如中国重点工程（三峡工程、南水北调工程）的周边地区、“三河”（淮河、辽河、海河）、“三湖”（太湖、滇池、巢湖）。截至2007年，碧水源主要的销售收入来自北京，占有北京污水处理与污水资源再生化利用70％以上的市场份额。
下一步，碧水源需要扩大自己的版图。目前，碧水源正在武汉实施一个日处理能力超过10万吨的项目。该项目可谓来之不易。由于此前碧水源有过在外地遭遇冷遇的经验，所以这一次，碧水源选择了和武汉当地一家同样是做mbr技术的公司合作，这样“才更容易和当地政府说上话”。即使如此，武汉的这个项目还是谈了一年多时间，在这个过程中，除了武汉当地传统水污染技术处理公司的阻挠，也有西门子这样的跨国巨头搅局，更有当地的污水处理专家对mbr技术的不信任。
现在是碧水源的又一个关键时刻。2007年5月，碧水源投资3亿元在北京雁栖开发区建设亚洲最大的膜组器生产基地。膜组器是mbr的核心设备，膜的成本占据了mbr成本中的近1/3，而中国95％的膜材料进口自日本。碧水源的逻辑是，膜组器生产基地建成后，公司将形成膜材料的控制力，再结合工艺、技术服务的优势，碧水源可以掌控整个水处理价值链中赢利能力最强的环节，而将工程作业外包给服务商。“我们就是要牢牢掌握mbr技术中最最核心的东西。”何愿平说。
